27歲被班主任拔掉之後的日子,其實就如班主任所預料的沒錯。
我沒有大學學歷,也沒有在上一份工作中,累積什麼「看得見的東西」,所以要找下一份工作,是非常困難的。
不要說去應徵鋼琴老師了,恐怕連去應徵超商店員都會直接被刷下來。
詞曲創作,在投稿唱片公司一次又一次失敗之後,我知道這不是一條可行的路。
那時候,我爸已經是個快60歲的工人,我媽是外籍新娘,薪水一個月不到2萬,所以我也沒有辦法當啃老族。
在完全沒有任何「就業」的可能性之後,我只剩一條路可以走,就是創業。
創什麼業?
開音樂教室,絕對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,因為就算是自己開的,我還是得面對自己只有高中學歷這一題。
我唯一想到可以跳過學歷這一題的選擇,就是傳說中,只要經營成功,每個月收入可以上看20萬的工作:
那就是當YouTuber。
當YouTuber真的只要「彈得夠好聽」就好,學歷什麼的,通通都可以被丟到一邊。
如果連當YouTuber都失敗了,我就不只是要離開「鋼琴教學」這個跑道,而是要徹底離開「音樂」這個跑道,在27歲那年,重新學習一技之長了。
最一開始的時候,身上沒有錢,就撿了一台我表妹淘汰下來的二手數位相機來用。
那一台數位相機大概是2005年左右的產品,畫質只有240p,畫質很醜就算了,重點是錄起來的音質根本不能聽。
後來,跟一個在廣播電台工作的朋友借了一支比較好的麥克風,從此開始沒日沒夜地做功課,Google跟「錄音」相關的技術。
麥克風的架設位置、要用什麼軟體錄、錄好之後怎麼跟影像結合,這些問題對我來說,都還不需要去煩惱。
我那個時候需要煩惱的問題,是麥克風要從哪個孔插進去電腦,連「錄音介面」是什麼東西都完全沒概念。
在整個研究的過程,我就把客廳搞成這樣了。
弄到後來,終於可以把鋼琴的聲音錄進去的時候,錄出來的音質跟畫質就長這樣:
這個錄音的方式最大的問題,就是客廳都不能有人走動、講話,不然都會被錄進去。
要解決這個問題,我Google到的結果,只有一條方法最快,而且幾乎是當鋼琴演奏型YouTuber,在沒有個人錄音室的狀態下,必定要走上的路。
就是用電鋼琴錄。
除了不用怕錄到不必要的雜音之外,半夜錄音也不用怕吵到人。
但我身上的存款,不要說買電鋼琴了,就連每天吃火雞肉飯度日,也恐怕撐不過一個月。
所以最後,我還是厚著臉皮,跟我媽「借」了10萬元,雖然我媽也有心理準備,兒子這個角色,「借」了通常都不會還,我媽還是「借」了10萬給我。
那時候,這台電鋼琴花了我63000,妳們在比較早期錄的影音課程裡,看到的白色電鋼琴,就是這一台。
也就是說這台白色電鋼琴,現在已經是十年的中古琴了。
我當初的這一台,就是現在的Roland FP-90X前三代機種,叫FP-7F。
除了這台琴之外,我還花了大概7000元買了一台新的數位相機,從此沒日沒夜拍攝影片的生活。
這就是當時的拍片現場:
這是那個時候拍出來的音質還有畫質:
剩下30000元,就是我從YouTube成功賺到錢之前,可以用的生活費。
也就是說,我必須在30000元花完之前,成功變成一個爆紅的YouTuber。
那時候,想得到的主題,就是把流行歌改編成鋼琴演奏版。
彈古典上傳,那是完全不可能有觀看人次的,我是要怎麼跟那些國外的鋼琴大師比?
把流行歌改編成鋼琴版,要有很高的觀看人次,成功的秘訣就是「搶頭香」。
當周杰倫出一首新歌的時候,妳要當那個「第一個生出鋼琴版的人」。
只要妳是第二個,觀看人次就會比第一個低很多。
不過那時候的競爭環境,沒有現在這麼激烈,比我早想到要做相同內容類型的頻道,台灣大概就是Jason Piano,香港大概就是魚蛋村。
跟我差不多同一個時間點,殺進來做這個內容類型的,就很多人了。
一首新歌出來之後,只要大概一個禮拜內生出鋼琴版,而且練好上傳的話,就有機會搶到頭香。
現在已經不一樣了,周杰倫《最偉大的作品》,出來大概三天,就會在YouTube上看到十幾支影片了。
超過三天還沒練好,那就不用練了,趕快看一下KKBOX的排行榜,看看現在紅哪一首,趕快去練。
妳們就知道,為什麼很多YouTuber最後都會生病了。
不管是哪一類型的身心症,都可以放到一個更大的圈圈,叫「壓力症候群」。
我那時候的處境,比很多YouTuber好的一點在於,我沒有請員工,唯一的一筆負債是跟我媽借的,沒有還款壓力。
但是比很多YouTuber糟的點是,我是孤注一躑,全部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,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。
那一段時間,是我人生壓力第二大的日子,僅次於晴晴出生的時候,銀行存款剩下749元那一年。
我每天的生活,大腦就只有三件事情要想:
買了電鋼琴和數位相機之後剩下來的那30000元,還夠我在完全沒收入的狀態下活幾天?
我的YouTube頻道多少觀看人次和訂閱人數了?
現在哪一首歌正在爆紅,我應該要立刻去練?
其實還有第四個問題每天都在想,但那一年要找到這一題的答案真的很難!
要怎麼提升影片的「音質」跟「畫質」?
尤其是「音質」,鋼琴演奏類的YouTuber,會不會有「鐵粉」,音質幾乎決定一切。
我有沒有創造出不可思議的奇蹟,成功在30000元花完之前,變成一個鋼琴演奏頻道的YouTuber霸主?
答案是:沒有。
流行歌改編鋼琴版,有一個最大的特色:
一首流行歌,大概只有頭一個月會有觀看人次,接下來的日子,就完全沒有觀看人次了。
如果沒有一直錄新歌,根本不會有新的觀看人次。
很快,這種日子就讓我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怪病。
我會突然間好像吸不到空氣,心跳莫名加速到失控,全身無法控制地冒汗發抖,感覺自己下一秒鐘就要暴斃了。
那個時候,對於身心疾病的知識,還沒有現在這麼有概念,這個就是很典型的「恐慌症」,也是屬於壓力症候群的一種。
每次這種身體失控的感覺冒上來的時候,我都會有一種天欲亡我的感覺。
很快,銀行餘額已經降到5000以下了,我只能加速壓榨自己的身體,想辦法趕快把自己的YouTube頻道經營起來。
本來一個禮拜上傳一支新片,後來一個禮拜上傳兩支,到最誇張的日子,兩天上傳一支新片。
正當開始我覺得,上天苛刻我,讓我這輩子一事無成的時候,我接到了一通電話。
那一通電話救了我一命: